良家小唇

月亮迷失深海,星星枕浪而眠

77:你也别让他好活(1)

彭致远没被送回自己家,而是被纪山河领了回去。

“你睡我屋。”纪山河心情不好,心里堵着什么,不得劲。

彭致远想说自己在沙发上睡,到底没敢打破这种怪异的气氛,他感觉到纪山河对他有点“怒其不争”,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戳到他了,彭致远总有一种“一个不慎,纪山河就会对他抡拳头”的错觉。

彭致远见过吴庚,但是不熟,客厅里那个小孩也是第一次见。

但他没什么心思出去打招呼,也没心情去好奇这两个人为什么和纪山河住在一起,相比之下他更好奇走到对门去的杭龙。

彭致远有点羡慕山河,他有一种特别的气场,让很多人都愿意围着他转。

晚上彭致远睡的极熟,之前的担心害怕好像都抛到了脑后,他已经好久都没这么踏实的睡过觉了。

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日上三竿,纪山河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里看电视,他身旁茶几边,林巳窝在小凳子上写着作业,纪山河每换一个台,林巳就抬起眼睛睃一眼,睃的不是电视,而是面前的纪山河。

彭致远挺尴尬,叫了一声:“山河哥。”

纪山河懒洋洋的朝他抬了下眼皮,朝厨房指了指,示意他自己解决温饱,彭致远不饿,他走到纪山河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坐下,欲言又止。

纪山河看都懒的看他,淡淡的说:“第一,你不用在我这装可怜,我可怜你没用,第二,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该你面对的你也逃不了,所以你既然住下了就住到六哥回来为止,你走了我也没法和六哥交代,第三,我昨天晚上想了想,这件事你虽然做的很欠揍,但情有可原……”

前面说的好好的,到这儿话峰突然一转,彭致远愣神的功夫,纪山河已经站了起来,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掷,“没道理的是陆国庆,他凭什么说不管就不管?太不负责任了。”

彭致远和林巳都吓了一跳,彭致远还好,不过做了个向后躲的趋势,林巳则窜出去老远,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蹲在沙发旁边。

纪山河闭了闭眼睛,恢复到不动声色的模样,心里却拢着一团火,有越烧越旺的趋势。

彭致远会不会被六哥“放弃”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,他只是一不小心把自己代入进去,忽然就发现,像彭致远这样与陆国庆有着天生交集的人尚且无能为力,那他这样半点保障都没有的人,到了那样的境地,又能如何呢?

纪山河知道自己失态了,默默转到洗手间洗了个脸,彭致远跟了过去,在门口垂头站着没说话。

纪山河把毛巾按在脸上,声音闷而低:“这就好比你面前有一座山,你原本在山底下也能活,他非要带着你往上爬,等爬到半山腰…………然后他撒手了。”

彭致远被他的声音震了一下,他听出了山河心里的害怕。

“哥……你如果被扔半山腰了,你自己爬,还是往下跳?”

纪山河“霍”的转过身来,毛巾上的水甩了彭致远一脸,眼前的人突然张着手臂暴躁起来:“跳个屁啊跳?你不会死劲儿抓着他?他让你死,你也别让他好活。”

彭致远刚刚在心里蓄起的那点“同病相怜”之感,一瞬间荡然无存了。

陆国庆比纪山河预计回归的时间还要早。

在彭致远来住的第三天,纪山河被他二姨一通电话喊了过去,说是单位年末聚餐,让他帮着拼酒,顺便给他介绍几个不错的小姑娘。

早恋这种事在他二姨的世界里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。

纪山河无奈赴约,酒过三巡回到家,前脚刚换了衣服,后脚陆国庆就拿钥匙开了门。

纪山河瞧他那脸色,心里就咯噔一声。“哥,你回来了?”

余光所及之处,原本在客厅电视前玩儿电动的彭致远,小心的站了起来。

陆国庆沉着嘴角,看上去很是疲惫。在玄关处换了鞋,挂着寒霜的眸子直盯住了彭致远。

陆国庆生气的时候,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是凝重的。

纪山河想过去打个岔,跟着陆国庆一同前来的吴庚,善意的冲他摇了摇头。

纪山河犹豫的功夫,陆国庆已经略过他,一把勾过彭致远的后脑勺,随着一股掺杂着怒火的力道,彭致远被拖着踉跄数步,已经被推到了卧室门口。

已经接近一米八的魁梧小子,扒着门框抵抗了一会儿就被甩进屋去了。

关门,落锁……只在须臾片刻。

纪山河惊魂未定,虽然他早预料到彭致远触怒陆国庆底线之后下场一定悲惨,却没想到会是眼前台风过境的场面。

一边担心彭致远有没有命活着出来,一面又实在感慨,他这个边缘人物没有被台风刮到真是老天你开眼了。

屋子里静默半晌后,“砰”的一声钝响,估计是致远被甩到了门上,随后敲击声夹杂着哀嚎声此起彼伏,间或夹杂陆国庆高分贝的骂人声。

纪山河怀疑,整栋楼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,八成以为挨打的又是他呢。

吴庚走上来拍了拍纪山河的肩膀,山河这才发现吴庚在他愣神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一包行李。

陆国庆回归,他也卸下保姆的任务,纪山河在吴庚脸上看到了掩饰不住的轻松。

纪山河却没看到林巳,他朝屋子里望了一圈,吴庚挺意外的笑了一下:“中午你没回来,我已经把林巳送回去了。”

纪山河表情顿了顿,转头朝客房里寻了一眼,看到工整的床单上放着一把钥匙。不知道为什么,心里不知名的地方被捏了一下似的。

可他也知道,吴庚这么做是对的,陆国庆并不是一个宽容好说话的人,他的世界规则分明,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不去遵守。

陆国庆打人向来要“大动干戈”,只是过程比纪山河预想的还要长,激烈的棍棒过后,仿佛还有一番惩戒,纪山河听到致远闷闷的求饶声和报数声,一番折腾过后,又是一番沉默,然后是陆国庆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训教。 

如此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,天色暗沉下来,陆国庆打开了房门,脸上的严霜扫去,只剩下了浓浓的疲惫。

纪山河忽然有点心疼,开始回忆每次自己挨打后陆国庆是不是也是身心疲惫。

纪山河想进去看看致远,被陆国庆一个眼刀瞪过来,“我有话问你。”

纪山河心里惊涛骇浪,脸上却装作茫然,故意岔开话题问:“你刚回来,有什么话以后问,我给你下碗面吧?”

陆国庆给气笑了,“你是想让我补充点体力,然后有力气打你?”

纪山河默默咽下一口心头血,跟着陆国庆转到了客厅沙发旁。

一个人站一个人坐,纪山河以为陆国庆要责难他去玻璃厂救致远的事儿,脑子一刻没停的想应对的话,没想到陆国庆开口就是一句:“听说,你原本在山底下活的好好的,我非要拽着你爬山?”

纪山河表情一垮,心头千军万马呼啸而过。

陆国庆吊起嘴角,在身前的位置指了指,纪山河轻车熟路,跪到陆国庆面前。“我错了。”

陆国庆双肘擎着膝盖,前倾着身子盯着纪山河,好像要重新审视一遍似的,看得纪山河浑身焦灼难安,眼神刚要回避就被陆国庆捏着下巴拉了回来,陆国庆想要正视问题的时候纪山河是绝没机会逃避的。

纪山河觉得自己有点无辜,该死的彭致远,要是生在抗战时期肯定是个当汉奸的料。

陆国庆看他眼珠子乱转的样,冷笑一声:“说说,错哪儿了?”

“啊?”纪山河被问住了,他其实压根没觉得自己错了。

陆国庆追问:“大错还是小错?”

纪山河又“啊?”了一声,声音比刚才大了数倍,这话峰突转的也太诡异了吧,莫名的,纪山河生起了一股视死如归的心态,“我有话自己憋着就好,不该带坏了致远……别的没错。”

陆国庆扬手就要打,纪山河一梗脖子:“那你说,致远这事儿你说不管就不管,和半山腰把他扔了有啥区别,你要是这么不负责任,当初就别伸那个手。”他声势起的高,音量却越来越弱,到最后蚊子似的,还透着心虚。

陆国庆捏起他脸上一块肉,使劲拧了两下,纪山河疼的“嘶哈斯哈”倒抽气儿,眼泪都下来了。

“你就这点出息。”陆国庆恨铁不成钢,但心底那点浊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吐了出去,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出来,“你还知道要死缠烂打,等我有一天拽不动你了,你是不是要踹我两脚,也把我踹山底下去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纪山河嚷了出来,眼睛瞪的冒火:“你要是卡半山腰……”

“你TM才卡半山腰。”陆国庆喝了一声,一巴掌打在纪山河脑袋上。

纪山河被打的有点懵,嘀咕:“不是你说……”

这次大腿被陆国庆结结实实的踢中,疼得呲牙裂嘴,陆国庆瞪着眼睛:“纪山河你是不是觉得你特有理。”

纪山河心里应了个“是”,但没敢说出来,抿着嘴提防着陆国庆再次下黑手。

陆国庆有点头疼,手指点在他眼前方寸,警告:“大人做错事,不代表小孩子能用极端的行为抗议,在致远这件事上我的确没想那么多,但我有我的顾虑,你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开导致远,我很欣慰,但你TM能不能稍微给我靠谱一点,脑子里别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,我告诉你,即便有一天我在半山腰上死了,你TM也得给我老老实实往上爬,我陆国庆教不出怂货,你TM要学致远给我走极端,你就做好了永远别下去见我的准备。”

这话不止戳到了纪山河心里,简直要戳断了他的脊梁骨。

“哥。”纪山河大吼一声,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。 

陆国庆摆了摆手,快刀斩乱麻的打发他:“去给我下碗面。”人已经起身进了卧室。 

陆国庆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,但他起身离去的身影却显得有些仓皇。他的话戳着了纪山河的心,纪山河又何尝不是那个戳他心的人呢?

客厅里光线昏暗,纪山河愣愣的跪着,不知愣了多久。


评论(42)

热度(335)
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